夺心_第2章

08

岁末，老皇帝驾崩。

太子即位却并无实权。

摄政王彻底把持朝野，权倾天下。

这夜，烛芯剪了又剪。

摄政王依旧未归。

子时，寝殿外突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砰的一声，大门被人踹开。

「把这个贱人给我捆了！」

我被长安郡主带来的侍卫捆住双手，压到她面前。

侍卫狠扯我的头发，逼我仰视郡主。

我凝眸看她，眼神静如湖面。

甚至还带了丝丝笑意。

我的注视下，长安面容越来越扭曲。

怒极的长安，不再顾及郡主身份。

竟亲自动手，巴掌一个接一个落在我的脸上。

全力打了十来下才停手。

怒气稍解，长安阴鸷地看着我，冷笑道：

「不过是长了一副和我相似的脸，你以为能抢走王爷的心？

听说你夜夜勾引王爷，真是下贱至极！

一个泄欲的工具，还敢和我争？

这张贱脸，看一眼就污了我的眼睛！

把她的脸给我划了！」

侍卫压着我举起了刀。

我冷笑出声。

「郡主殿下也说，奴婢这张脸像极了郡主。

如果我的脸贱，那郡主呢？」

长安哪受得了这样的忤逆，一脚踹向我的小腹。

我身下当即流出一大滩血来。

「狗东西，敢辱没郡主！」

两个五大三粗的嬷嬷抡起拳头打了过来。

我浑身是伤，身下的血也越流越多。

长安个性残酷，喜欢慢慢折磨人。

妹妹当年被剥了脸皮后还有口气。

被掉在城墙上才慢慢没了声息。

那些被她虐杀的妾室们则更惨。

被逼着吞下一颗颗火炭，慢慢烧灼而死。

看我被打得快要认不出来。

长安命人在院中架起篝火。

今夜无月，只剩熊熊的火光。

他们可真得意啊！

火光映照着一群魑魅魍魉。

「串起来，烤了吧。」

长安语气随意的像碾死一只蚂蚁。

看，这就是权势。

你有权势，生来就高人一等。

可以决定他人的生死！

侍卫粗暴地用棍子穿过绳子，把我架在了火堆上。

「呵呵，和我斗，你还不配！」

长安抚了抚指甲，好不得意。

快意地欣赏我的绝望。

火焰即将烧到发丝，我终于听到了那声：

「皇上驾到！」

御前侍卫迅速灭了篝火，将我解救下来。

「长安郡主，这是何意？！」

愤怒至极的声音响起。

出声的是站在皇帝身后的摄政王。

被人夜闯王府，火烧妾室，无疑像在摄政王脸上狠狠打了一耳光。

可长安不懂。

她还活在被摄政王骄纵的时候。

以为她怎么胡作非为都可以。

她不知，如今天下易主。

太子已经即位，可摄政王把持朝政。

双方暗地里的较量早就如火如荼。

摄政王怎愿意给新帝留下把柄？

而皇帝的适时出现则是我暗藏的侍女发出了信号。

我与皇上相识于那场东宫家宴。

那日，摄政王追随长安郡主而去。

我告辞前却被太子约见。

太子温润随和，风度翩翩。

我本以为随意应对几句便罢。

哪知几句家常之后，太子扔下一个可怖面具。

我心中大骇，这可是那巫医的面具！

他竟然看破了我的目的！

只见太子依旧笑得坦荡。

「阿软别怕，本宫会助你除掉长安。

只要阿软助我除掉摄政王，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我忍下惊惧，朝太子一拜，答应下来。

这皇室中人人皆带着面具。

我一个普通人，看不清也参不破。

只庆幸我们二人目标至少一致。

和太子结盟后，行事方便很多。

今夜，也多亏了太子的及时相救。

09

「皇……皇上万岁！」

长安和众人跪得胆战心惊。

私闯摄政王府动用私刑还惊扰了皇上。

这样的事情非同小可。

「摄政王的家事，朕想看看王爷作何处理。」

皇帝别有深意地看向摄政王。

摄政王看了眼浑身是血的我，甩了长安郡主一个耳光。

「简直胡闹！」

「你……你竟然打我？」

被摄政王放在掌心疼的长安，被打蒙了。

「你是不是心疼她？

我们十几年的感情，你竟然为了一个贱人打我！」

长安委屈极了，竟然口不择言。

把不能放在台面上的感情说了出口。

摄政王又是一个耳光打了过去。

「你闭嘴！」

我心里冷笑，到底还是念着旧情。

才会当着皇帝的面亲手打长安。

不过是想小惩大诫。

让这场私刑能轻易地翻篇。

可长安愚蠢，没有看明白摄政王的用意。

眼圈通红的她，将委屈转化成了恨意。

「呵！你们男人的承诺就是狗嘴里吐出来的！

你明明答应我，掌权后要迎娶我为正妻！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摄政王怒极。

「来人，把她的嘴塞上，捆了送回郡主府！」

呵呵，这就是他对长安的处罚。

只是捆了送回府上怎么能够呢？

「夫君……」

我挣扎起身，声音破碎，心碎至极。

「我们的孩子……小满……没有了……」

我望着地上那一大滩血迹，即兴表演了个心如死灰。

假孕药是两个月前从皇帝那里拿的。

两个月前我就让摄政王相信我怀了他的骨肉。

为了培养他和腹中孩儿的感情，我费了不少心思。

给孩子缝小衣，问他哪个样式好看。

和他一起猜测孩子的性别。

一起给孩子起名字。

最终他给孩子起了小名「小满」。

希望他人生顺遂，来世上常常心满意足。

每次他摸着我的肚子叫「小满」就一脸幸福。

长安不知道，她打的是我，毁得却是摄政王少有的幸福。

听闻小满没有了，摄政王脸色骤白。

我似乎听到了他内心什么东西倒塌的声音。

他慢慢转向长安，眼里再也没有了过往的情意。

我这出苦肉计到底还是奏了效。

摄政王这种既要又要的男人，对我到底还是有几分情分。

所以我一定要够惨才能让他触动一点。

但是如果加上子嗣呢？

看着自己盼望着出生的孩子变成了一滩血水。

到底是抵消了他对长安为数不多的情分。

他的目光越来越冷。

「皇上，长安郡主害我夫人，杀我孩子，此仇不共戴天。

臣请宗人府出面处置！」

皇上看了眼浑身是血的我，点了点头。

那可是所有皇室闻风丧胆的宗人府。

长安吓得当即跪了下来。

她哭道：

「皇叔……长安错了！

长安再也不使性子了，长安也可以给皇叔生孩子！

求求皇叔别把我交给宗人府！

……」

她的嘴被塞得严严实实，众人只听见呜呜呜的声音。

侍卫上前压住长安，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的嬷嬷侍卫们。

看着他们一个个被杖毙。

棍棒声和哀嚎声不断。

长安惊恐地发不出声音，被侍卫拖走了。

10

长安郡主被关了起来。

她在牢房里大闹，求着要见摄政王一面。

摄政王无视了传话的人，就是不见。

他整日留在我的院子。

喂我喝药，陪我解闷。

大寒将至，长安在牢房里生了病。

奄奄一息。

她身上有陈疾，是为救摄政王留下的。

那年上元节，摄政王遭遇细作行刺。

恰被街上游玩的长安郡主看到。

当下推开了摄政王。

被匕首刺入腰腹。

后来伤口虽好，可每到最冷的时间就容易复发。

传话的丫鬟在寝殿门外长跪不起。

「郡主的心王爷是知道的！

求王爷去见郡主最后一面，了却郡主的心愿！」

推搡间，丫鬟袖中掉出一副带血的帕子。

「这是什么？」

摄政王眉头紧皱，看着帕子上绣着的「沛云」。

那是摄政王的字。

「为何帕上有血？」

丫鬟顿时嚎啕。

「郡主在狱中受尽折磨，加上旧疾复发……

已经快要不行了……

郡主思念王爷，才绣了这帕子。

绣完后就吐了血！」

摄政王攥着手帕的手紧了紧，指尖发白。

呵，到底是旧情难忘。

他看着我：「阿软，我去看她一眼就回。」

摄政王去了宗人府。

跟着他过去的还有不少太医。

他恨她做错事，却又无法看着她去死。

长安果然病的不轻。

半晕半醒之间，她抱着摄政王哭泣。

「长安真的知错了。

我不要正妻之位了，只求你别不要我。

我和姜软一起侍奉你……

她做大，我做小……

你别离开我……」

骄傲的长安，竟如此低声下气。

摄政王安抚了她，把她从牢里带入了王府。

「阿软，她病的太重。

我想等他伤好了再让她离开。」

我懂事地点了点头。

笑得毫不在意。

呵呵，摄政王不会明白。

这王府才是长安最不能养伤的地方。

经过各种名贵药材的浇灌，长安终于好得差不多了。

时机已到，我打开了王府侧室的大门。

深夜，一声凄厉的喊叫划破了夜空。

长安被黑衣人生生砍掉了双手。

「夫君，大概是猫头鹰在叫，奴婢有点害怕。」

摄政王翻了个身抱住我。

继续哄我入睡。

而长安那边，因为没有太医的医治，痛了整整一夜。

第二日，又一名黑衣人割了她的耳朵。

长安彻底怕了。

捂着耳朵，一路跌跌撞撞往摄政王寝殿奔去。

「你们是谁？

我已知错，为何还要这样对我？」

可无人理会她的哭嚎。

只不断的有黑衣人过来行刺。

挖走她的双眼。

砍下她的双足。

切下她的鼻子

……

等她到了摄政王寝殿门口，已经血淋淋分辨不清。

「夫君，臣妾害怕。

是谁深夜扮鬼吓人？」

我装作被吓到的样子。

摄政王一脚踢了过去。

「什么腌臜货色，来人带走！」

摄政王搂我入怀，轻轻摸了摸我的肚子。

「好好休息，别吓坏了孩儿。」

是的，伤好了之后，我又服了假孕药。

……

血肉模糊的长安被扔了出去。

她躺在垃圾堆里哭得厉害。

血泪顺着眼眶滴滴落下。

「你可知刺杀你的黑衣人是谁？」

长安警惕的“看”向我这边。

空洞的眼眶形状可怖。

「她们有的因为和你耳朵很像，被割了耳。

有的因为脚和你很像，被削了足。

有的声音和你很像，就被拔了舌。

……」

我拎起长安的头发，粲然一笑。

「而我，要割了你的脸皮。

祭奠我死去的妹妹！」

长安似乎想起了什么，呜呜惨叫。

我手起刀落，撕下一张面皮。

扔给了野狗。

野狗闻着味儿寻来，越来越多。

最终将长安分食干净。

11

长安不见了。

刚开始摄政王还惦记着满城搜寻。

可过了段时间，那股心气便淡了。

皇帝势力渐强，有了和他抗衡的势头。

他将更多的心思放在了朝堂。

因他把长安送进了宗人府。

长公主也不再支持他。

转而支持起了新帝。

皇帝的日渐强大让他坐立难安，心烦不已。

一日酒后，他拉着我想要纾解。

「太医说胎儿不稳，不宜行房。」

我柔柔地推拒了。

他揉了揉额头，失落地出了门。

第二天便带回了一个和我眉眼相似的女人。

「阿软，我虽纳她为妾，不过是因为她和你长得像而已。

我的心还在你那里。」

他抚摸着我的手，说得真切。

当初同长安说这样的话时，大概也是同样的语气吧。

看我不说话，他又道：

「阿软别气，等孩儿出生后，我就休了她。」

呵呵，生气？

谁会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将死之人生气？

是的，我要开始杀他了。

如果不是他的纵容，长安哪来的底气杀那么多人呢？

他们都该死。

……

我向来温顺大度。

纳妾的日子被我操持的风风光光。

在朝都贵女中我的风评愈来愈好。

摄政王看向我的目光满意极了。

他遵守了承诺。

完事就走，从不在妾室那里过夜。

府中万事顺遂。

可摄政王却突然病了。

从来不生病的人生起病来却那么吓人。

我连夜伺疾，都不见好转。

皇帝派来最好的御医也查不出病来。

我急得团团转。

一天，摄政王把新来的妾室打得遍体鳞伤。

原来是这妾室下毒。

我噗通跪下。

「夫君，阿软错了！

臣妾查明，这妾室是长公主寻来的！

如果阿软阻止夫君纳妾，就不会给长公主可乘之机！」

我装作懊悔不已。

摄政王躺在榻上，喃喃自语。

「竟然是长公主……」

摄政王心思多疑。

下毒之事必须假借外人之手。

我和皇帝便想了一计。

他假装不经意透露给长公主长安郡主的消息。

长安确实自从进了王府后便消失无踪。

成功让长公主恨上摄政王，倒向皇帝。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相似之人，不过是刻意而为。

长公主刻意寻了和我相似之人。

假装和摄政王偶遇。

在我的推波助澜之下，成功当了摄政王的妾室。

妾室下体藏毒，纵使他再小心，依旧中招。

「臣妾去长公主府求药！」

我拖着大肚子来到公主府。

「长安郡主不知礼义廉耻，勾引摄政王，死有余辜！

她残暴跋扈，手上人命无数，难道不该死？」

长公主成功被我的话激怒。

凶狠的鞭子一下一下抽向我。

我一点也不躲避。

为了挑起更大的矛盾，这点皮肉之苦算得了什么？

最终，我被打的半死，流了产。

摄政王带兵攻入公主府的时候，我已经不能动弹。

「王……王爷，阿软没有求到药……」

摄政王看着我的惨状，目眦欲裂。

当即举剑冲向长公主。

长公主虽是女儿身，武力值却不低。

中毒的摄政王体力渐渐不支。

被长公主一剑刺入胸膛。

「阿软……

能和你死在一起，也无憾了……」

呵呵，我不过假装而已。

我起身，握住剑柄往更深处刺去。

摄政王瞪大了眼睛。

难以置信。

他最信任的枕边人竟会害他？

「你负心薄幸，草菅人命，怎配得到我的真心？」

我欣赏着他眼里的绝望。

只有快意。

他倒下了。

无望地睁着眼睛。

死不瞑目。

12

皇帝把我接到宫里医治。

因为易容也因为服假孕药，我的身体变得羸弱不堪。

「阿软，待在宫里吧。

让御医好好为你调理身体。」

皇帝眼里闪过一抹疼惜。

很快又隐去了。

是了，这里是吃人的皇宫。

帝王怎能轻易流露出心思？

「朕曾答应你，帮朕除掉摄政王后，什么都能给你……

阿软想要什么？」

皇帝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我。

那双眼睛真是好看。

他被我看得垂下了头。

「就算是后位，我……我也给得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

给他讲我们姐妹的故事。

由于父母双亡，妹妹是我一手带大的。

我从小就一把子力气。

靠着给人倒夜香、扛麻袋总算养活了我俩。

待妹妹长大，生的亭亭玉立。

我看着就欢喜。

妹妹被我养得这么好，父母在天上也会很欣慰吧。

可有一天，妹妹带来一个消息。

她把自己卖给了郡主府。

我心里又急又气。

平民生活虽艰苦了些，至少自由。

当了丫鬟入了奴籍就半点不由自己了。

我狠狠地训斥了她。

妹妹含着泪拿出五两卖身钱。

「阿姐，你夜夜腰痛的无法入睡。

我不忍心看阿姐如此辛苦。」

妹妹把银子放在我的手上。

银子上还留有妹妹滚烫的眼泪。

「入府后每月会有银钱。

听说郡主高兴的话还会给下人不少赏赐呢。」

妹妹对郡主府的生活充满了希冀。

可我还是不放心。

在妹妹入府后，我在郡主府周围找了些活计。

高墙深深，虽然看不到妹妹。

能离得近一些也是好的。

那天一大早，我倒完夜香往城里走。

看到城门下面聚了不少人。

我随人群抬眸去看。

一个瘦小单薄的姑娘挂在城墙上。

「真惨啊！」

「不知是谁家的姑娘。」

「好像是郡主府新来的丫头……」

听到这些，我浑身起栗。

扔下夜香车就往郡主府跑。

「不会的，不会的……」

妹妹一贯谨小慎微，怎么会得罪贵人？

「就她这种贱民，也配长和我一样的泪痣？」

郡主府门口，长安郡主的话彻底让我愣住了。

泪痣？

妹妹是有一颗泪痣。

长于眼下，俏皮可爱。

所以因为一颗泪痣就处死了妹妹？

这是什么道理？

我好恨啊！

仇恨的火苗在胸腔里乱烧。

既然你不喜别人和你一样，我就偏偏要和你一模一样。

于是，我去西域找了巫医。

变成了长安的赝品。

刻意接近摄政王，让他沦为我复仇的工具。

……

「陛下问我要什么？

阿软想要一个普通人也能有尊严活下去的世界。

这样是不是很难？」

皇帝垂眸不语，若有所思。

我褪下华服，穿上粗布麻衣。

「阿软要离开了。」

皇帝终于抬头看我。

他下定了决心。

「阿软想要的世界，朕一定给你！」

我笑了。

从未有过的轻松。

我去郡主府拿了妹妹的遗物。

又去摄政王府放了那些残疾的侍妾。

我们寻了一块地方，春种秋收。

等四季轮转。

等一个太平盛世。